食憶

午後，騎著腳踏車載著兒子在故鄉的街道亂逛。

如同二十幾年前同樣時間，舞蹈老師開著廂型車載著我們一群小鬼一個個送回家的路線般隨意。

想起，有時候，老師心情好，會特別繞到一處偏僻的早餐店，買幾個熱騰騰剛出爐的紅豆餅，人人有份。記憶中那個紅豆餅特別好吃，不知道是練舞餓了的緣故，還是回憶總會讓食物加分的關係。

跟隨著回憶，同樣的時間，我載著兒子到那家「早餐店」，想碰碰運氣看看這裡是否還賣著下午才出爐的紅豆餅。

發現那塊不起眼的「早餐店」招牌後，穿越馬路將腳踏車頭直直的朝店門騎去，裡頭走出一個年紀比我大不了多少的老闆，問我要什麼。

我興奮又膽怯的問道：「還有紅豆餅嗎?」
老闆說：「有啊，要幾個。」
「一個。」回答時突然有股熱烘烘的氣息從背脊爬上腦門，幾乎要衝到眼眶。

有多少人事物是可以持續二十年仍在那裡守候不變的?

壓抑著想對老闆訴說他的紅豆餅有多重要的衝動，趕緊付錢拿餅騎上車離開。

經過一排排老樟，載著兒子和紅豆餅到晃到舊時的玉里國小。
鏽色斑駁的遊樂器材，幾座腐朽到不能使用的翹翹板，石造的溜滑梯，已經不知道忠實的矗立在原地幾個年頭了。

彷彿看到二十幾年前媽媽常帶我來這兒獨享母女倆的下午時光在那兒重現。

我和兒子併坐在操場旁的石階上，慢慢和他分享屬於二十年前我的下午茶，和想念。

不知道媽媽當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有好一段日子每天帶著她的小女兒去菜市場買幾顆小牛角麵包，再特地繞到國小，坐在冰涼的溜滑梯底座分食專屬於我們倆的下午茶，讓我盡興的一遍又一遍的玩那溜滑梯。
曾經在眾人前問起這件事情，為什麼沒有哥哥一同？為什麼我們會特別在下午跑去那個地方偷閒？
瞥見媽媽用沉默回應，我想，讓它成為一個永遠沒有答案的回憶會比較好。

紅豆餅食畢，牽著兒子一步步踩上那兩層樓高的溜滑梯，一咕溜的滑到底，躺下時的角度正好瞧著灰色的天空襯著大葉欖仁的黯紅樹葉。

哎呀，人老了真的是常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啊。